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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妈妈端来了一碗汤药。
“夫人那边忙的不可开交,叮嘱大小姐的病不得大意,这药是我亲自去药房抓的,也是我亲自盯着熬的,快给大小姐喂下去吧。”
静娘千恩万谢的接过药碗,吹了两下并未立刻喂药。
金妈妈打了个哈欠,懒得待在这破院子里,当下转身走了。
一灯如豆,静娘捧着药碗如获至宝。
药味儿散在室内,沈清曦鼻息一动,随即心底冷笑一声,果然如她所料!
“静娘,这药无用的。”
沈清曦前世医仙之名名满天下,如今她只需稍一感知便知这药成分如何,这一世静娘是她最亲之人,此种境况之下,她更需要静娘帮她。
“小姐,怎是无用?这药虽苦,可喝下去一定会好的。”
“静娘,我们入府两日,如果她真的想救我,又何必等到现在?”
沈清曦气力不足,顿了顿又道,“她怕外祖回来追究,又怕落人话柄,所以想拖着让我自己‘病死’,静娘,唯一能救我的人府中只有祖母,你想我活命,只能去找祖母。”
沈清曦清楚的记得,前世她濒死之际,是老夫人江氏派人探望之后才请来了大夫。
老夫人虽然待她不算亲厚,却是个极看重家族礼制之人,亦是府中唯一一个记得她是嫡长女之人,然而从前因胡氏和沈清柔的挑唆,她硬是将母亲的死怪在了老夫人身上,多次顶撞老夫人之后,惹得老夫人也厌恶了她。
然而即便如此,在父亲和胡氏要她替沈清柔嫁给楚綦之时,老夫人是唯一一个反对的,可那时老夫人已病重根本无法阻拦,后来她刚刚出嫁她便病逝了。
前世她的病足足被胡氏拖了半月之久,更因此落下了病根,每到寒凉天气胸肺之处生生的疼,这一次,她怎会让胡氏安枕半月?!
静娘似乎被沈清曦的话惊住,“小姐,你从前不是这样说的……”
从前的她虽然被弃养在洛州别庄,可她那时只觉自己克死了母亲很是痛苦哀伤,并不觉是人心狠毒,每逢年节,庄子上送去下等的衣食,她还觉胡氏这个继母心中记挂于她……
沈清曦心中冷笑连连,从前的她错信与人痴傻天真,而从前的她已经死了,现在的她,不信人不爱人,只和她们比一比谁更狠!谁更毒!
“静娘,从前我抱有希望,可如今我们已经回府了,若胡氏真心待我们,金妈妈又如何敢这般放肆?静娘,我们不能坐以待毙。”
静娘心性纯朴简单,可她到底是大人,从前她便觉胡氏不好,而沈清曦被胡氏母女蒙蔽了双眼,硬是百般说和才让静娘消了疑虑。
果然,静娘双眸一红,“小姐良善,将人都想的好,和夫人在世时候一样,奴婢从前觉得小姐这样的性子也好,想着善人总是会有好报的,便未多言,如今小姐自己也知道了,奴婢就放心了!”
善人会有好报?!
静娘的话让沈清曦冷笑出声!
善人没有好报的,善人只会被人背叛,只会被人欺辱,前世她吃够了做好人的苦头,这一世,她只愿做个大恶人,神来杀神,佛挡杀佛!
说着静娘又犹豫道,“可是怎么找老夫人呢,胡氏说我们身上带着病气,根本不愿我们乱走,便是到了老夫人院前,只怕也不让奴婢进去。”
沈清曦眼底闪出一丝寒意,“这个,不难。”
天明时分,止水居。
老夫人江氏还未睁眼便听到外间窸窸窣窣的说话声。
她轻唤一声,“阿许,发生何事了?”
许妈妈是江氏身边最为得信之人,闻言疾步走了进来,语声哀怜,“老夫人,是大小姐那边出事了,大小姐身边的静娘过来说……说大小姐没了……”
江氏一下睁开了眸子,“快!扶我起来!”
静娘是来报丧的,若非说沈清曦已经气绝,她哪里能进止水居的门?
看着从门口疾步走出的江氏,静娘哭号一声,猛地朝着江氏膝行而去,“老夫人……老夫人,大小姐去的好惨啊,她咽气之前一直念着夫人和您的名字,求您,求您去看她一眼吧,否则大小姐到了地底下都会不安,老夫人……”
静娘哭的声嘶力竭,是演的,却也是真的。
这么多年她家小姐被扔在洛州别庄无人过问,她家小姐太可怜了,如今一回府,胡氏却是要磨掉自家小姐的性命,她绝不会让胡氏的毒计得逞!
听着静娘的哭号,老夫人眉头狠皱,“怎么回事!不是在浮云居养病?!怎就没了?!”大孙女刚刚回府,早前只听病重不宜见人,而她对这个孙女不算亲厚,便也没见,可好端端的人怎没了?这个大孙女没了母亲,却还有外祖,更何况她自小没了母亲够可怜了,如今刚一回府就丢了性命,传出去也不好听。
静娘泪流满面,“昨夜还是好好地,金妈妈还专门送来了一碗药,可到了后半夜,大小姐忽然就不行了,刚才,刚才已是断气了!”
江氏和许妈妈对视一眼,喝了金妈妈端的药反倒是断气了?眸子一瞪,江氏薄怒道,“去!去请大夫来!去把老爷和夫人都叫过来,静娘,你带路,我要去浮云居看看——”
静娘爬起身来,万分悲痛的在前带路。
荷香院,胡氏尚在睡梦之中,却忽然被金妈妈摇醒,“夫人,夫人快醒醒!出事了!大小姐死了,老夫人朝着浮云居去了!”
胡氏美梦中被惊醒,大怒,“你做什么?!”
金妈妈快哭了,“夫人,老夫人去浮云居了,说是大小姐死了!”
这一言惊醒了胡氏,胡氏猛地坐起来,“你说沈清曦那贱丫头死了?!”
“是啊,那静娘跑去止水居报丧,本来交代好了不让静娘见老夫人的,可一听大小姐死了,底下人也慌了,硬是没拦住。”
胡氏眸色微变,再不受重视,可到底也是相府嫡长女,可以慢慢病死,却不得暴亡,胡氏慌忙下地穿衣,“去把老夫人拦住,我们先去浮云居!”
“晚了!老夫人已经去了,现在只怕都到了!”
胡氏一记冷眼看向金妈妈,“没用的东西!昨晚上的药没加东西吧!”
金妈妈狂摇头,“没有没有,照您的吩咐,只是一碗黄连汤,做样子的!”
胡氏松了口气,“那就好!反正不是咱们动的手,老夫人想追究也追究不出,都是她自己短命!早早的死了倒好,待会儿过去记得装的像一些……”
江氏一踏进浮云居眉头便紧皱了起来。
浮云居在府中西北,十分偏僻,胡氏言沈清曦多病需要静养将她安置在此,江氏彼时听了不置可否,可她没想到,这浮云居竟然破旧成了这般。
屋院蒙尘,窗棂破旧,若遇上变天,只怕风雨都挡不住。
江氏疾步朝内室而去,很快,她看到了躺在床榻之上,瘦的好似纸片一般的沈清曦。
而如静娘所言那般,沈清曦一动不动的,似已断气。
静娘几步扑倒在床边,哭的肝肠寸断,“老夫人,小姐在洛州的时候就一直念着您,昨天半夜疼痛难当时,亦一直喊着夫人和您的名字,小姐说在洛州这么多年,如今终于能回府孝顺您了,还说夫人不在了,您便是她唯一的亲人,当年小姐走的时候,您送给小姐的那块玉,小姐一直戴在身上,当年相爷狠心,只有您不舍小姐……”
江氏听的心潮起伏,定睛一看,果然,沈清曦脖颈之上挂着一块质地温润的玉牌。
当年说沈清曦凶煞克母,要将她送走,江氏怜惜她小小年纪没了母亲很是可怜,临走之时,便叫人送了这块玉牌,这玉并非上品,可没想到这么多年沈清曦一直戴在身上。
她看着沈清曦巴掌大的小脸瘦的眼窝都凹陷下去,当即明白沈清曦必定受了不少苦楚,顿时心生怜惜,倾身去探沈清曦的鼻尖和颈侧。
这一探,却发现沈清曦虽没了呼吸,可颈侧却还在微微跳动!
江氏心头大震,“快点让大夫赶来!或许还有救!”
胡氏一踏进浮云居的门便听到江氏这话,她心头一凛,挤着眼泪进了屋子。
“曦儿,我苦命的曦儿,好不容易回来,还没有好好疼爱你,你怎么就去了,母亲,曦儿一定还有救的,我这就去请张太医入府,一定要把曦儿救回来……”
江氏转身,便见胡氏眼眶通红,跟在她身后进来的人,各个皆是面色悲痛,江氏眼底生出疑惑,难道曦丫头出事和金妈妈的药没有关系?
“我已叫人去请杨大夫了,等着便是。”
杨大夫从前也是太医,后来出宫,一直给江氏看病,是江氏最为信任之人。
胡氏听着忙颔首,眼泪一滴滴的落,“我苦命的曦儿,昨天我还让金妈妈一定小心侍候曦儿,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材,可今日就……”
胡氏一边哭一边打量着沈清曦的面容,只见沈清曦面白如纸,整个人躺着一动不动,呼吸都没了,她心底当即一喜,救?!人都死了!拿什么救?她本想着让这贱丫头在这浮云居悄无声息的“病死”,可没想到,她这条命如此之贱!连半月时间都坚持不下!
胡氏心底笑的畅快,面上眼泪流的却凶,仿佛真是自己女儿死了一般。
很快,杨大夫来了!
江氏一番叮嘱,杨大夫才知是刚回府的丞相府嫡长女病了,当下望闻问切不敢大意,请脉半晌,杨大夫奇道,“大小姐本来只是因伤寒引发的高热,可眼下大小姐脉丝骤断,体内更有一股毒邪之风蹿袭,似乎是中毒之状——”
“中毒?!”胡氏惊诧,随即心底浮起一丝不安,“怎不见中毒之状?”
杨大夫眉头紧皱,“有些毒药无色无味,中毒之人气脉骤断,亦看不出明显症状。”
胡氏听着满是不解,怎么会是中毒,她明明让金妈妈……